苏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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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-12-22 18:55 |
【色城2011文心雕龙】[穿越]【长安春草】(抱歉要坑了,详见82楼)
作者:苏蕴
12/22/2011首发于SIS
是否首发:是
首发字数:约7700字
写在前面的一点废话:呃,李林甫粉丝(如果有的话)慎入。楼主一向比较
拖沓,情节又烂,又慢热,大家不喜欢没关系,但是拍的话……请轻拍……这是
请求,不是要求TVT 大家随意交流就好。
写此文的初衷,是因为很赞赏这样一句话:权力是最好的春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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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子 楼前相望不相知
天宝七年的长安城,春天似乎比前几年都来得更早。急如密雨、重似惊雷的
街鼓刚刚敲过数轮,余韵震得早起的贩夫走卒们双耳轰鸣,再无困意,天色已经
飞快地亮了起来,绛红的朝霞迅速扩散到大半个东方,于一片苍茫的灰白中,显
出难以言说的明艳和宏丽,而西侧半轮残月犹未全落,笼着淡淡晓烟,缥缈清浅。
这是长安城的早晨。
长安的早晨,自然有千万种景象,万千种声音:太液池的溶溶碧水,经冬不
冻,青藻丝丝缕缕,随水晃动,这时辰也有早起的黄莺紫燕,在池边初发嫩芽的
柳枝上停驻,与水中浮沉锦鲤隔水相对,黄鸟歌喉婉转,如珠击玉,锦鲤唼喋轻
轻,几不可闻;碧瓦飞甍的大明宫外,丹凤门缓缓开启,发出沉重的响动,推开
宫门的武士神色森严,动作谨慎,仿佛连这声音,都带着皇城不可质疑的威严;
又一批悬箭壶佩宝刀的翊卫即将换岗,初生的暖阳照上他们身上的皂绢甲,反射
出淡漠的光泽,十余双战靴踩过宫城的青石,整齐有序,脚步声如同是由一个人、
一双脚踏出。住得离皇城较远的官员们,已经早早起来,只待街鼓敲过,便要或
乘马,或坐车,前往皇城内的各部衙署办公。偶有友人在路上相遇,便说笑着同
行,谈的不是城中近来传抄的好诗佳句,便是各官署中的故事新闻。偶尔有人停
下来,在某家蒸饼铺子买几个樱桃饆饠和胡麻饼,以襕衫袍袖托着便吃,被同僚
取笑:「不成事体!当心御史台劾你!」而除了这些,清晨的长安城中,最为繁
闹的,便是东西二市了。
数千家商铺在西市汇集,除了来自波斯、大食的胡商们交易珠宝、丝绸的店
邸开门较晚,其他各种衣肆、绢行、麸行、饼团子店、柜坊、油靛店、凶肆、药
店、彩缬铺子……早在街鼓未响之时,已有各种声音交相响起:有柴禾在火中发
出的轻微爆裂声,有铺排布料比对针线的窸窣声,有剪刀开合的咔嚓声,有煎药
时风炉空气鼓动的呼呼声,有砧板上斩肉的钝响……有夫妻俩在商议店里的五福
饼该不该换馅子,有主妇在呵斥睡懒觉的儿女,有酒肆的店主吩咐婢女早早洒扫,
快些在酒垆上设酒,这几日酒客正多……
裴璇不巧便是这样的一名婢女。
听着店主已下楼去了,打着呵欠的她,终于偷空伸了个懒腰,闭上因睡眠不
足而微红的双眼,坐倒在地,嘀咕道:「原来半夜鸡叫的故事不是编的,您一个
资本家,起得比我们这被剥削的人还早啊……」忽然店主又伸头叫道:「阿璇,
且莫忘了将烧缸也擦过!」裴璇吓得一个激灵,只道他听见了,慌忙答应着:
「是,是。」随即失笑:她用普通话抱怨店主,这中古时代的店主就算站在她面
前,又如何听得懂?
——是的,她是个穿越者,虽然,她起早睡迟,而且只是个酒店服务员,完
全不像其他穿越女主那样呼风唤雨。
不过她很满足现在的生活:她经历了许多艰辛方才生存下来,在从21世纪的
女大学生变成掉落唐朝、语言不通、没有户口——「籍书」——的黑户之后。这
种没有学业压力,将来也不必在职场奋力拼杀的日子,一旦适应,便相当吸引人。
店主虽然很像周扒皮,人却很善良,对她也比其他人更为客气,虽然她知道这是
为什么。
她叹了一口气,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
她的手指修长,指甲小巧,未经涂染,也透着健康的淡红,像是十片小小的
桃花瓣,骨节纤细秀气,肌肤白嫩柔腻,如酥乳,如凝脂,手背上淡青血脉隐隐
可见,一双手腕玲珑纤巧,从棠梨色的圆领衫子的窄袖口中伸出,被那衣料的暗
褐之色益发衬得肤光如玉,肌理细润。
她的手是很美。而若以如此美丽的双手,开一瓮新酎的黄酒,取一只葡萄折
腹银杯,浅斟慢注,使稠稠的酒液倾泻入杯,漾开醉人的琥珀色,又有几个人不
会魂销魄荡,一饮而尽呢?
——店主便是看中了这双手所能带来的利润。而和这样一双手比起来,裴璇
的眉目只能算是清秀标致。不过,这也是裴璇的幸运:「要是长得漂亮些,怕不
就要像那些胡姬一样,干那陪酒的差事了?!去死!」她发了一阵愣,取了块布,
仔细擦拭烧缸。烧缸平日多在火上,不过唐时烧酒加热多是低温,是以擦起来也
不脏手。待得厅中洒扫已毕,外头已是红日高照,人声鼎沸。她倚在一扇花屏上,
漫不经心地向楼下看去,却忽然一愣:楼下已有许多麻衣如雪的士子们走来走去
了,有的脸带欢容,眉梢眼角都带着二月的春风,脚步格外轻快,有的色沮势消,
步履迟缓,甚至刻意不与他人同行。他们身后,也多有人指点,神色或艳羡或同
情。
「放榜了?」裴璇吃了一吓,困意全无,才想起今日果然是春榜张贴的日期,
早在五更时,礼部南院门外就该已贴了榜书了。
该死!这几天酒客太多,她竟然忙得忘了。他……他可中了么?
那个男子……他该有三十左右了?他的眼角边,已经有了浅浅的纹路,可他
一笑起来,那些纹路细细攒聚,反而使他的脸比坊曲间的轻薄少年们,更多了一
分温和沉静的味道,并不显出多少风霜之色。士子们惯例,应试期间在袍外另罩
麻衣,显示读书人身份,所到之处,众人无不敬重。他也穿着一身麻衣,可衣服
像是旧衣,并不是簇新的雪白,白得软而且旧,照理,该是很落拓的:可是穿在
他身上,偏生又是那么合宜。
咳!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考进士科呢。裴璇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头。反复想了一
回,已有酒客上楼来了。裴璇心神不属地上前斟酒递菜,只听他们议论的皆是新
科放榜之事,心中益发煎熬。
忽听一人笑道:「听说这一科有个姓钱名起的,好不傲气!写诗说什么' 世
人所贵惟燕石,美玉对之成瓦砾' ,便似独有他是那荆山美玉,别个都是瓦砾石
块,岂不可笑!」另一人仿佛老成些,道:「他确也有诗才,狂纵些却也寻常。
此番落第,良为可惜。」先说话的那人又道:「嘿嘿,他有诗才又有何用?如今
李仆射久在台衡,他不喜文学之士,人尽皆知,不然张相公如何出为荆州长史…
…」后面那人慌道:「噤声!这等话你我岂说得?连性命通不要了?」裴璇不爱
读诗,也不熟悉诗人们,却也知道他们说的「张相公」,乃是写出名句「天涯共
此时」的宰相张九龄,被李林甫嫉妒中伤,因此被贬出京做了地方长史。这时再
听这人如此仔细,倒也不由得有些好奇,这个兼为左仆射和右相的李林甫,该是
何等样可怖可惧之人?读书时便听说过「口蜜腹剑」这个成语,知道说的是他,
却不知道,一个人要有多深沉,多工于心计,才能如此表里不一?
好容易送走了他们,本拟将息片刻,却听楼板声响,又有一人挑帘而入。裴
璇懒懒起身,道:「郎君喜什么酒……」一语未罢,呆立当场:面前人长身玉立,
着一身淡白麻衣,风度卓然,可不就是他!当下又是惊又是喜,只觉一颗心都无
处安放了。
所幸那男子似乎心事重重,并未注意到她的失态,只低声道:「红曲酒,劳
烦小娘子了。」便自箕踞而坐,望着窗外发呆。
片刻间裴璇将酒端到,那男子目光掠过她柔嫩白皙的手,略停了一停,便落
在酒卮上,眉毛微挑:「这是柏酒。」裴璇笑道:「独个儿喝酒最易醉了,何况
红曲酒那般浓酽。我斗胆替郎君换过,郎君勿怪。柏叶长青,喝下去自然永远是
高高兴兴的,又不伤身。」那男子怔了怔,苦笑自语道:「原来我之不得志,连
旁人也看得出来了么?也罢,也罢。」他竟不用杯,以口就着那盛酒的酒卮,便
大口大口喝了起来。
裴璇望着他深锁双眉,一时真想伸手去替他抚开。她想了想,重又端了一盆
胡麻饼过来。那男子凝目看她。裴璇笑着解释:「空腹饮酒怕伤了脏腑,这盆胡
饼,便算是我请郎君的罢。」她勉力做出自然的笑容,心中却是砰砰乱跳,紧张
不已: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奇怪了?会不会看出……看出……我的意思?我说的长
安话像不像样?
那男子又打量她片刻,忽然笑了。他这一笑虽还有苦涩,却如春冰初解,嫩
柳微拂,裴璇竟看得呆了。却听他问:「难得小娘子体惜。我在楼下,见到贵店
既是酒肆,也兼为旅馆?」裴璇不解其意,点了点头。男子道:「我既已落第…
…」他作了一个很长的停顿,「恐怕又要在长安多留一年了。」裴璇脱口道:
「郎君不是长安人?说得好一口长安话。」「是么?」男子一笑,「盖因我已多
年不第,滞留京师已久……倒教小娘子误会了。」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,裴璇心
中一痛,忽然意识到什么,一时又转为复杂的欢喜:「你……郎君……要住在敝
店?」「正是。」男子不再看她,拈起酒杯,愣愣发呆。
「好,我这便去与主家说过……」裴璇匆匆跑下楼,忽然想到:「现在既然
已放榜了,他肯定不愿回从前住的旅馆,因为没有喜报,肯定很尴尬,所以才来
住我们这儿……」心中不由又涌起一阵酸楚。
店主正在厨后淘酒,额头上都是汗水,索性脱了外衫,见裴璇跑来,甚不耐
烦,听她说完,挥手便赶她走,忽然又叫住她道:「是了,你替我走一回,向平
康坊我妹子家去取方子来,近来我咽疾犯了,大不受用。」「平康坊?!」裴璇
瞪大眼睛,「那不是……」「女娘家动什么龌龊心思!」店主笑嚷道,「平康坊
岂是只有南曲北曲那些娼妓!也住有许多贵人哩,裴侍中、李仆射,还有永穆公
主——独你一个田舍儿,从来不知道!再说我妹子是清白人家,嫁与贺家行医的
五郎,便在平康里菩提寺左近安家……」裴璇懒得再听,问清是几曲几巷,便一
溜烟跑去了,心想,早回来我还能早见到他呢。
很多年后,她时常想起这一天。那一天的她曾简单地欢喜着,怀抱着所有少
女都有的那种甜蜜而隐秘的憧憬,未来慷慨地在她眼前展开一幅无穷画卷,就像
那一天的长安城,冬天的残雪刚刚消融,芙蓉苑外曲江千树梅花冲寒怒放,这个
古老而繁盛的皇都,马上就要踏入一个佳气红尘暗天起的锦绣仲春。
是的,如果她没有走那一趟——她将可以永远保持那样简单的欢喜。
然而生活总是在人们清醒之前,已经替他们做了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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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明珠十斛买娉婷
是夜了。
镂刻合欢图案的窗格,透不进半点光亮,房中也没有燃灯,惟有银薰炉盖子
与腹壁上的镂孔,透出些许暗淡的微光,也溢出缕缕不绝的幽香。香炉的炉盖装
饰花蕾形宝珠旋钮,旋钮以仰莲瓣承托,中间的承盘宽沿折边,炉腹镂空为卷草
纹的溢香孔,炉身由三只精巧已极的独角四趾兽蹄承重。
裴璇呆呆注视着这只香炉,已经很久了。她的目光像在看香炉,又像在看某
个非常遥远的地方。她轻轻把手放在炉盖上,借由燃香的热气温暖手背,心里却
忽然冒出一个狂乱的念头:要是举起这只香炉,趁他进来的时候打死他——要么
就被打死——后世的史书上会不会记自己一笔?而爸爸妈妈……会不会知道那个
曾经试图反抗奸臣李林甫的女子……就是他们的女儿?
裴璇被这种悲愤而激烈的情绪控制,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香炉的银足,她
狠狠地瞪着香炉,好像它就是那个让她恨极了的人。
忽然外面响起言语声与脚步声,由远而近。裴璇不觉一抖,喉咙干涩,额头
却有汗水涔涔而下,牙齿将嘴唇咬出深深血痕,血水和因紧张而分泌的唾液交融,
黑暗中细细的血腥味道淌过舌尖,她却丝毫不觉其味。她再次捏紧了香炉。
果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门,轻巧地依序走入,却是四个梳着螺髻、穿着单
丝花笼裙的娇美少女,各自手持一盏绢灯,迅捷有素地将灯安在桌上和床边,室
中随即亮了起来,亮红烛光由浅绯灯罩中透出,温柔宁谧,衬着地上铺开的软红
氍毹,更显华贵。
随后,便有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。
他解去了幞头,也脱去了外衫,只穿着白绢衩衣,从容随意,可和他目光相
接的刹那,裴璇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。
虽然只是一瞥,她已注意到,他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年轻,像是只有五十出
头,完全不显老态。他不是很高,看起来也并不十分威风,几乎不像一个操控着
唐王朝绝大部分权柄的人,也并不像长安坊曲传说的那么可怖,看起来甚至可以
说是温雅和蔼。
然而,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保持绝对的镇定——只要想到曾经牺牲在他手中的
那一串串名字,那些也广为人知的名字:中书令张九龄、郇国公韦陟、河西节度
使皇甫惟明、左相李适之……甚至还有当年的太子李瑛,鄂王李瑶,光王李琚,
被废之后又被赐死,也莫不和他暗中对武惠妃的帮助有些相关……
这样的人,必然让人在一见之下,便心生惊惕和谨慎。
就在瞬间的一瞥之后,裴璇悲哀地发现,自己之前的愤激和血性,忽然已经
消融得干干净净。这时她听到他说话了,语气竟然颇为温和:「你是叫阿璇罢?」
在她去平康坊的那一天,撞上李林甫从坊中出来的车舆,避道不及的她,本是失
礼重罪,却因伏倒跪拜时伸出的雪白双手而被他注意,然后——然后她甚至没有
机会回一趟家,便被带回了这里。在和李宅侍女的交谈中,她听说店主很快便不
得不将她的籍书交给了他派去的人。一纸籍书,就像她不能自主的命运,轻飘飘
地从热闹而自由的西市,飘入了这个高门深院的李宅。
她咽了口口水,一时说不出话,李林甫也未加责怪,只是径自走到绣帐之侧,
躺倒在狐皮软褥上,悠然道:「该当如何,她们教授过你了罢。」她们?裴璇下
意识地转头,才见那些少女已然退了出去,房中竟只剩她独自面对他。她惊惶之
中蓦然读懂他平淡话语中的意味,双颊顿时烫若火烧:「什么!她们没有……我
没有……」李林甫双手放在脑后,头靠在琥珀枕上,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,却不
说话。像是怕自己的勇气即将彻底消失,裴璇冲口而出:「我……奴家……已经
有了意中人了……仆射若能放奴家回去……奴家定然……感激涕零,终生……感
激仆射的恩德。」在他的目光中,她越来越紧张,说到最后几个字,声音已经轻
若蚊蚋。
「是么?」李林甫似乎毫不吃惊,起身走到香炉前,打开贮香盒,按灭了残
香,重新取出另一种香料点燃,房中顿时有一种更为幽微细密的甜香,袅袅升起。
他凝望香烟片刻,才慢条斯理地道:「阿璇,你听过前朝乔知之的事么?」裴璇
不知其意,茫然摇头。李林甫在榻上坐下,缓缓道:「长夜难消,不若我讲与你
听罢。则天女皇时,有个叫乔知之的补阙。他有个婢女叫碧玉,极为美貌,又懂
文辞,乔知之宠爱她,竟不肯娶正妻。女皇侄儿武承嗣听说了,便将碧玉夺去。
乔知之悲愤难抑,便写了首诗托人寄给她……嘿嘿,那诗名叫《绿珠怨》,说什
么' 石家金谷重新声,明珠十斛买娉婷' ——岂不是要她效那为了石崇殉情的绿
珠故事么?那碧玉也当真刚烈,垂泪绝食,三日之后投井而死。」裴璇听得颇为
激动,深深佩服这女子的烈勇。只听李林甫又道:「你猜那乔知之后来如何了?」
裴璇不答,李林甫便自说了下去:「承嗣从碧玉尸体的裙带上见到了这首诗,大
怒,就叫人刺劾乔知之,最后在南市将乔知之斩首,又抄了他家。」裴璇脑中一
阵轰鸣,几乎站立不稳。
「这故事岂不有趣么?」李林甫微笑,「还是时辰晚了,阿璇没精神听故事
了?那便安寝罢——先让我瞧瞧你的手。你这双手,当真是当世罕见……」招手
示意她走近。
「仆射,我——」裴璇咬牙,「我……你若强逼,我只好咬舌自尽。」许是
碧玉的故事给了她勇气,她这句话竟然说得非常镇定。
「哦?」李林甫双眉微扬,唇角笑意愈浓,忽然扬声道:「柔奴!」珠帘挑
处,一个约摸二十三四的女子走了进来,她比那些少女更为美貌,身段也更为窈
窕,穿着浅色縠纱衫子,縠纱轻薄如雾,隐约露出半边粉胸,白云也似,既酥且
嫩,裴璇虽是女子,看了也不由心跳脸红,不由转过了脸。柔奴径自走到床边,
垂首侍立。
李林甫却不看她,只拉过裴璇的手,骤然加力,裴璇不防,当即跌坐在床上,
她又惊又怒,大声道:「你……」怨愤之中,一闭眼,便用力向舌头上咬下。
毕竟人都有怕死之心,牙齿接触到舌尖时,她还是停顿了一下——然而就在
那个瞬间,忽然有什么极为柔软的物事贴上了她的双唇,随即撬开她的唇缝,便
有湿润的触感缠绕住了她的舌,丝丝缕缕的温暖,还带着一丝轻微的甜美芳馨。
裴璇晕眩不已,再也咬不下口了,任凭对方灵活的舌在自己口中游走,竟然
有些留恋那种唇舌交缠之际的紧密和温热。不知道这种奇异而舒畅的感觉持续了
多久,她终于拾回一丝理智,拼命用力推开了对方,这才发现,吻了自己许久的,
——竟是那个叫柔奴的娇美女郎。
这便是我的……初吻?!和一个……女人?
裴璇用手背拼命抹着嘴唇,羞愤交加,瞪视着她,怒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」
竟说不出话。柔奴退后几步,依然微笑着,没有说话,李林甫却笑道:「如今阿
璇还咬得下去么?」随意把玩什么物事,又道,「阿璇虽然不及柔奴丰美,胸前
却也别有一番美态。」裴璇听话头不对,定睛看他手中物事,脑中又是一阵眩晕,
低头看处,果见自己穿的半臂不知何时已被他解开,外衫也被他脱去,而唐代的
中单(注:内衬衣)颇为短小,根本无法完全遮蔽前胸。她羞窘不已,几乎要哭
了出来,抓起半臂,连忙掩胸后退。
李林甫却不再理她,反而轻轻对柔奴招了招手,只见柔奴跪坐下来,熟练地
为他解去衩衣,将脸贴近他双腿之间,以口相就,轻轻吮吸,不时伸舌舔弄,啧
啧有声。李林甫倚在床头,闭目微笑。过了片刻,他随手抛掉裴璇的外衣,双手
微分,除去了柔奴的縠纱衫子,顿时露出她滑腻的肩头,和白嫩丰盈的双峰,他
手指轻轻掠过柔奴线条优美的双肩,却并不急于向下,而是反复揉捏把玩一阵,
方才滑落上她的乳峰,挑、捏、拨、按、揉,每个轻微的动作,都使柔奴的身体
更剧烈地颤抖,口中不住发出呻吟。
裴璇慌忙捂了眼睛,可那些呻吟声仍是不绝传入双耳,她再伸手捂耳,可又
掩不住胸前风光,只觉一双手真是不够用。想不到他们竟就在自己眼前做这些无
耻举动,看来李林甫当真没把她当人!她羞愤欲死,连方才受辱的事情也忘了,
只想赶紧跑出门去。她见那二人并未注意,便悄悄走到门边,被门缝中轻风一吹,
双臂阵阵发冷,这才想到自己的外衣还在李林甫床边,而半臂开领极大极低,几
乎能够露出大半胸部,只着半臂,是绝对不能出门见人的。然而要她在此刻忍住
羞意,走过去拿那件外衫,却又怎么可能?
她呆得愈久愈是煎熬,而床上二人动作越发旖旎,柔奴不时吃吃娇笑,或发
出低声的惊叫:「仆射!莫要……那里……摸不得……啊!……」裴璇从前也不
是完全非礼勿听、非礼勿视的女生,只听那些字句,便大致可以猜想他们已然进
行到哪一步。她在门边坐下,拼命将身体贴上门扇,捂住双耳,只盼离他们远些
才好。在无限的羞愤与慌乱中,她又不期然地想起方才的那个热吻,竟然隐隐有
一丝留恋——当她知道对方不是李林甫的时候,她一方面庆幸自己没有被这个权
臣玷辱,另一方面,又似乎感到,自己可以不必再为方才热吻之际隐约的动情而
羞愧了——对方是个女子,女子和女子之间……是不算数的吧?
这时李林甫低低说了句话,柔奴忽然起身,将绣帐卷起,灯光顿时将床上一
切物事的影子尽数投射在屏风上,连四个帐角垂的香囊在明光之下都历历分明,
更不必提床上人的姿态动作,而在裴璇的角度可以看得最为清晰。她迷惑之际,
见二人已然换过姿势,李林甫侧卧在床,而柔奴则分开双腿坐在他的身上,自行
上下晃动,双峰随着身体的晃动起伏颤抖,口中一时娇吟一时低叫,呻吟声随着
动作的剧烈程度而变化无方,或高或低,或急或缓,或妩媚或滞涩,或痴娇或,
每一声都拖出长长的尾音,如醉如迷,情思迷乱。
裴璇目瞪口呆地看着,她既觉羞愤,又忍不住有些好奇,捂住发烫的脸,眼
光却情不自禁地向那边飘过去,后来心想反正他们在屏风那边,不知道我在偷看,
心中的罪恶感也便少得多了。随着二人姿势变换成了柔奴俯身,四肢在床,李林
甫则在她身后奋力冲刺,双手肆意抚摸她高耸的臀峰和纤巧的后背,在面前这具
任他摆布的美丽身体面前,他的身影因她的跪伏而愈显挺拔,和白天的他一样,
高高在上,使人不敢直视。那是由权柄带来的尊严和气势,让人无法忽视,即使
是在床上,这个最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和羞耻的地方,也足可以让女性诚心悦服,
婉转承欢,甚至以迷醉的眼神和狂乱的表情,来夸大自己得到的快感。
当然此刻的裴璇还想不到这么多,她渐渐口干舌燥,羞意渐渐减轻,几乎赤
裸的胸乳也似乎感到空虚,微微发涨,双腿下意识地夹紧了些。而最糟糕的,是
她并未意识到自己身体这些危险而细微的变化。十九岁的女孩儿,究竟无法和浮
沉宦海三十余年的人相比。她不知道,这一副比春宫画更为活灵活现的投影,这
一场并不算十分激烈的交战,是李林甫故意要她看的。
柔奴的呻吟仍在继续,房间一角的更漏则在自顾自地滴水。细细的水声规律
而枯燥,永不断绝,是这旖旎无限的长夜里,惟一固守着寂寞和清冷的东西。
【待续】
[ 本帖最后由 苏蕴 于 2012-2-8 18:59 编辑 ]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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